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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色的毛髮,在尋常人類眼中想必是十分稀有的吧。

破爛不堪、沾滿骯髒塵埃的單薄布料遮掩在身上,說是衣服或許太過奢侈,殘破的根本遮不住多少肌膚。

滿是泥汚的臉龐隱藏住精緻面孔,白皙纖細的手臂是道道怵目驚心的傷痕,上面結著許多醜陋的血塊,看起來不像是意外造成,而是由他人惡意中傷。

好幾天沒有吃飽的肚子沒有力氣去抗議,手扶在陰暗小巷中有氣無力,雙眼卻銳利的窺看著大街市集上來來往往的人類。

去搶些食物吧?

凌亂白髮之下缺乏血色的乾裂雙唇喃喃著。

摸索著地板上足夠尖銳的東西,拿起了一個不大不小,正好能握在手掌中的稜角石頭,左右翻看。

雙腳有些不聽使喚地顫抖,能不能跑起來也是個問題,這幾天僅僅以人類丟棄的廚餘來果腹,勉強維持著生存,卻不是長久之計。

全身上下的傷口或痛或癢刺激著神經,感覺就快要瘋掉了。

--到底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呢?

假若當初乖乖地讓那些人類當作商品被販賣,而不是因為厭惡恐懼而想盡辦法逃離的話,或許,或許,即使會飽受凌辱,至少也能求得溫飽吧。

大概。

「該死,那個白毛小鬼跑去哪裡了!他可是我們的重頭商品!」

「大人,修坦的地下拍賣會就快開始了,不如我們就先用其他商品代--」

「一群飯桶!有空在這邊閒聊還不趕快去找!」

「是、是!」

屏氣。

還好剛才沒有真的跑出去,否則被抓到了的話肯定免不了慘忍的處罰吧。但是如果不趕快離開,被發現是遲早的事。

沒有求助的對象,而且人類這些貪婪的生物是不能信任的,除了自立自強或許真的別無他法。

要是沒有這樣的髮色就好了。

不禁厭惡起自己的與眾不同。沒有對於父母或親人的記憶,妄測著大概是被嫌棄拋棄然後轉手賣給了人口販賣之類的地方。

如處地獄一般,為了滿足人類的慾望而被飼養著,沒有自由,只有牢籠。

打消了搶食物的念頭,這個時候跑出去無非是找死的行為。

再度發揮與生俱來的隱匿習性,掩住氣息繼續藏在無人注意的陰暗小巷,路上的馬車明顯變多了,急急忙忙都趕往相同的地方。

反正一定是拍賣會吧。

瞳孔收縮成細線,探查著外面的情形,然後注意到不遠處一個似是刻意跑得很慢的馬車,尾隨在眾人之後。

視線鎖定。那個車夫戴著帽子看不見容貌,後頭的車廂也包的緊密,厚重的簾子完全飛昂不起來,因此也看不見裡面的人。

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心底蔓延,蠢蠢欲動。

伏下身子弓起了背脊,打算全部都賭在這一次的機會。跳進去,然後威脅裡頭的人類幫忙逃跑,反正這些貴族什麼的多半只是些貪生怕死之人。

打定了主意便不猶豫,內心倒數著三二一,猛然就闖入逼近的馬車中,卻詭異的沒有引起任何騷動,就連前方的車夫也毫無察覺。

「唔。」

等不及晃動的畫面清晰,瞥眼見到了人就是竄到對方身後用尖銳石子抵在脆弱的喉部。

「帶我離開,不然就殺了你。」

說完,卻沒有想像中的求饒哭聲。被挾持的人類冷靜地轉頭看過來,被那幽暗深藍的眼眸凝視,漫天的王者氣息像威壓般朝自己席捲。

與髮色相同的眼罩蓋住了對方的另一隻眼,也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有什麼傷疤不想給人看見,心裡竟是莫名地在意起來。

感覺背後冒著冷汗,這樣的視線不如以往那般猥褻惡毒,反倒是正直深沉的讓人不敢直視,本能地就想退縮。

「那個標誌,」眼罩男人突然開口了,「是逃出這次拍賣的受害人嗎?」

下意識摸上了頸處那個像項圈的該死的東西,緊咬下唇,「對,沒錯,難不成你還想把我送回去不成?」

既然被認出來是『商品』,在這樣人滿為患的大街上只要隨意一喊,十之八九都逃不過原先註定的命運。

自嘲式的笑容,放開了雙手自暴自棄。果然還是,賭錯了嗎?

「不,我不會把你送回去。」

「哦?人類果然就是人類。到手的東西當然不可能輕易的就拱手送出去。」

「我帶你離開。」

「哼,果然如--等等,你剛說什麼?你腦袋沒壞吧?」

男人聽了也不生氣,自己也只好摸摸鼻子安分地蹲在地上望著對方,為了不弄髒這華美的廂房。

「恩,沒壞。」

終於露出了一個不一樣的表情,眼罩男子笑了笑,才注意到是個連人口販子那裏的商品都更加比不上的容貌,然後很認真的回答了明明不是很重要的問題。

總覺得遇到了不正常的人類。不禁這麼心想。

「為什麼幫我?我沒有什麼能夠給你的。」

確實是一無所有,除了身上烙印般的項圈與一件有跟沒有好像沒什麼差的破布之外。可以說唯一有的--只有名字吧。

不過誰會想要那種東西?

「無所謂。」

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,看過來好像在打量什麼,又補了一句,「有地方去?」

地方?

「怎麼可能會有。」

這是另類的嘲諷嗎。

男人看起來也不怎麼著急,不過老實說自己倒是已經煩躁的跟什麼一樣了,莫名其妙。

「名字?」

「史賓納。」

「史賓納嗎。」

無視還在晃動的馬車,男人卻是屈身與自己平視,乾淨的視線沒有一絲汙穢,就像自己原先的髮色那樣的純白。

「那就留在我身邊服侍我,我來給你一個地方住。」

震驚的腦袋一片空白,直覺的警鈴沒有響起,溢出的卻是滿滿的溫熱淚液。

為什麼會哭呢?

直到如今想起還是會覺得一股暖流充塞在內心,無以復加。

--或許當初自己真的沒有賭錯吧。

「史賓納,過來,這份信函你幫我送去給威斯塔里亞的公主。」

「是,傑諾大人。」

 

《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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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米銀綾☆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